【澜巍】相思绝（心结）（七）
赵云澜从不知，沈巍竟会这般想。
他放在心尖上，唯恐他再受一丝伤害的人，竟然日日夜夜都挣扎在绝望和痛苦中，而他对此，却是一无所知。
赵云澜一时愣在那里，只觉得心脏像被人狠狠剜过一般，疼得无以复加。
半晌，他才伸手，握住沈巍垂在床边冰冷而扭曲的手指。
他抬起头，凝视着沈巍满是泪痕的脸庞，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，
“兹有沈氏逆贼，犯上作乱，为祸百姓，其罪罄竹难书，天人共愤。今贼首伏法，沈氏一族余孽，贬为奴籍，男子年满十六岁者，枭首示众，女眷及幼童者…”
“不…”
沈巍痛苦地捂住耳朵，
“求您别说了…求求您…”
他可怜地哀求着。
整个人都蜷缩起来，显得害怕至极。
“发配漠北大营为奴…
可是赵云澜还是一字一句，残忍地，坚持着说完了。
他顿了一顿，
“这是永宁朝六年秋，朕令中书省起草的圣谕…”
他双手轻捧住沈巍的脸颊，拇指温柔拂去他腮边未干的泪痕。
他沉声道，
“是朕，下的圣旨，抄了沈家…”
他的眼睛一直望进沈巍眼底，缓慢而坚定地道，
“也是朕，令人杀了你的父母，诛灭了你的族人…”
“不…不…”
沈巍泣不成声，
眼前仿佛出现了漫天的血色，而耳畔也响起他从不曾亲耳听见的，族人们在刀下的哀嚎声。
“您为何…”
为何一定要重新揭开旧日的伤口，难道您不知，于我而言，这是比凌迟还要残忍万倍的行径…
沈巍整个身子都在剧烈地颤抖，仿佛深陷在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之中。
“小巍…”
赵云澜见他这般，几乎心如刀绞。
他伸手，将人小心翼翼抱起来，紧紧贴在自己胸前，那么地用力，却又那么地不舍。
他的下巴抵着沈巍的头顶，
低声道，
“你听好，”
“过往种种，所有的罪孽，都是朕一人犯下的，与你无干。若是逝者要怪罪，也合该怪罪朕一人而已。”
他摩挲着沈巍披散在肩上的柔软青丝，那乌黑的青丝如云，美好一如韶华。
“你剩余的族人，在永宁七年的时候，都已遣回原籍妥善安置了。”
“他们纵使不能再出仕，但是朕已经赐还他们贵族的身份，只要他们安分守己，必定能在山阴安度一生。”
怀中的身躯有一瞬的僵滞，沈巍显然是不肯相信的。
斩草不除根，自古为君之大忌。
赵云澜知他不信，心中泛起苦涩，
他本是想等沈巍的千秋宴时，给予他一个惊喜，
“朕当初对外下旨，因感念昔日端敬元皇后贤德功仪，故恩及族人，特此赦免。”
“你的族人之后回到家乡，据说以你的名义办了书院，教书育人，造福一方。”
他来回摩挲着沈巍单薄的脊背，
“逝者已矣，朕说这些，也并无意开脱什么。”
“可是，小巍，朕是天子，而你是皇后，我们要对天下黎民苍生负责，若是重新选择，只怕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。”
“沈家注定要覆灭，绝非你我可以挽回。”
他轻抬起沈巍的下颌，凝视着那双澄澈的明眸，他乌黑的羽睫被泪水所浸染，赵云澜叹了口气，
“这是我们身为帝后的悲哀，这个至高的位置，迫使我们永远无法首先考虑自己和对方，也注定我们要牺牲诸多的情感或人事…”
“你是皇后，你要忠于君上，忠于百姓，沈氏列祖列宗俱是心系社稷之臣，眼下便是他们就在此处，也绝不会因此指责于你。”
赵云澜抬手，温柔地拭去沈巍眼角那滴未落的泪珠。
“所以，小巍，你并没有错。”
“也无愧于端敬元皇后的尊位。”
沈巍凝视着赵云澜的脸庞，
良久，
“并没有错？”
他低下头，喃喃道，
“大义灭亲…呵…可我保住了家国大义又如何？”
他缓缓摇头，乌黑的羽睫掩盖住了双眸的光华，
“断送沈氏满门，终归有我的推波助澜…保全大义，也无法粉饰我今生的罪孽…”
“那千余条人命，而今西郊山上，乱葬岗白骨累累，又岂是陛下您如今一句并没有错，可以轻轻带过的呢？”
沈巍闭上眼睛，他的眼泪顺着腮边滚落下来，落在赵云澜的手掌上，让人只觉一片灼热。
“…当初诞下铭儿，我就该孤零零地在冷宫死去…”
“唯有那样，才是我这一生，最好的归宿…”
赵云澜紧紧抱住他，却只觉怀中的人是那般苍白，苍白得近乎透明，下一刻，他就会像阳光下的积雪一般消散不见，任他如何紧抱，也是徒劳。
“小巍…小巍…”
赵云澜只觉心中惶恐苦痛，
颤声道，
“我情愿你恨我，情愿你杀了我，为你的族人报仇，也不愿看见你将罪责推到自己身上，日日夜夜活在痛苦之中…”
他只觉胸口一片濡湿，
“你可知，我宁可从来不曾当这个皇帝，永远，只当你一个人的昆仑。”
沈巍摇了摇头，
“回不去了…”
“自您登基那日起，您就注定，再也变不回我的昆仑了…”
“我并不恨您，说到底，您只是做了为君者该做的事情，即便当初不是您继承大宝，先帝早已布局好一切，沈家，也注定难逃这样的下场…”
赵云澜拥着他，
“虽然我不可能再变成以前那个只属于你的昆仑…”
他握着沈巍的手，放在自己的胸口，
“但是，请你相信，以往的昆仑也从来不曾离开，他只是变成了赵云澜的一部分，他的心意，也从来不曾改变过…”
他凝视着沈巍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坚定道，
“梧桐未老凤凰栖，
扶摇九皋闻其鸣。
但使长天抱月终，
不教人间留孤影。”
沈巍的瞳孔骤然一缩，那幅画卷，早已被他亲手焚毁化为灰烬了。
“朕，从来不曾，也不敢忘记过。”
“凤凰于飞，不见孤影。凰若逝，凤何存？”
他的拇指摩挲着沈巍苍白惊异的脸颊，
“早在乾陵寒玉棺中，朕就已表明心迹。”
“小巍，你自戕之前，可曾想过，若你不在了，朕也必将随你而去…”
沈巍痛苦不已，
“不…”
他闭上眼睛，那羽睫颤抖不已，
犹如寒夜里濒死的蝶，朔风中枯萎的叶。
那般的绝望，却如何也找不到生路，来改变这注定凋零的宿命。
窗外朱墙依旧，雕梁画栋，可那富丽的红，再看却是与血色无异，透出一股浓重的血腥与悲凉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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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了半天，写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…烦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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